作者:郭译阳 字数:6253 点击:

摘 要:20世纪70年代产生的新博物馆学要求现代博物馆将从对“物”的关注转移对“社会”的关注中,重视社区文化服务,将其作为博物馆工作的中心问题。通过增强社区文化服务,博物馆能够有效推进社区文化建设,增加社群对博物馆的认同感和参与积极性,从而反向推动博物馆发展,成为博物馆发展的源动力。而要增强社区文化服务,提升服务水平,博物馆就必须更新服务理念,以社群需求为工作导向,培养高专多能的综合人才,加强社区信息宣传,让博物馆不再是一座高高在上的“缪斯神庙”,而是成为能够吸引社区民众关心并主动参与的文化中心,有效发挥博物馆教育职能。

关键词:新博物馆学;博物馆;社区;文化服务

博物馆起源于人类对于世界的探寻、对历史的记忆和纪念、对于艺术的追求和对稀有珍品的收藏,公元前三世纪亚历山大部将创建的专门收集文物藏品的缪斯神庙成为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博物馆”,现代欧洲各种语言的博物馆(如英文Museum)一词的词源正是希腊文“缪斯之殿”(Mouseion),这说明最初博物馆是为精英贵族阶层服务而诞生的。相比图书馆、文化广场等公共文化场馆设施,博物馆作为高雅和精英文化的代表,以及纯艺术和高雅艺术的载体和象征,一直以来同社会大众文化生活都存在着不小的隔阂和距离。直到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新博物馆学运动,指明社区作为现代社会最基础的社会关系组织,其历史和文化也是构成区域和国家历史文化的重要部分,要求博物馆关注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大力倡导博物馆对社会民众的教育作用和责任。在这一思潮的影响下,世界各国掀起了一股让博物馆走近公众身边、走进社区的浪潮。随着我国社会经济不断发展,城市化进程不断深入,在新博物馆学的视角下,依据博物馆和社区实际情况,增强博物馆社区文化服务,提升服务水平,是摆在我国博物馆人面前急需解决的新课题。深入思考并探讨这一课题,对构建我国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满足社区文化需求、实现博物馆自身功能具有重要意义。

1 新博物馆学的背景和内容

传统博物馆一直以藏品收集、研究为主题,在“博物馆人”的理念指导下开展工作。二战结束后通俗艺术的大量涌现并深入人心,文化各界涌起艺术回归生活的口号,呼吁消除艺术和民众的界限。70年代人类开始反思人与环境的关系,以及“地球村”中人类社会的相互关系。在反思思潮的催化下,博物馆界也将关注焦点从精英阶层转移到社会公众身上,逐渐否定博物馆是统治阶级和上层社会的私人储藏室,而是面向平民大众的文化机构。在这一背景下,逐渐兴起了新博物馆学运动,从20世纪60、70年代萌芽期,到80年代发展期,再到90年代成熟期,一共经历了三个时期:

60、70年代萌芽期:在1962年瑞士纳沙泰尔(Nenchatel)学术研讨会和1966年印度新德里地区性博物馆讨论会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国际博物馆协会连续探讨了博物馆如何在社会发展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70年代,这一讨论逐渐形成博物馆参与社区发展的新理论。1972年国际博物馆协会发布了《圣地亚哥宣言》,倡导博物馆应该与其所在社区加强协作,努力成为社区的文化协调者。“圣地亚哥会议和《圣地亚哥宣言》被看做是‘国际新博物馆学运动’的起点,其中心就是把博物馆作为一种直接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的工具”[1]。

80年代发展期:1984年国际博协发布了《魁北克宣言》,强调博物馆不仅是文明遗产和遗迹的保存着和文化的宣传者,还应该是社区发展的推进者。而此前与社区建立紧密合作关系的博物馆,确实也表现出对合作社区的文化影响力,有效推动了社区发展。从此,人们正式承认“新博物馆运动”,并将生态博物馆、社区博物馆、邻里博物馆和地区博物馆等新型博物馆纳入博物馆类型中[2]。

90年代成熟期:1992年国际博协发布了《加拉加斯宣言》,呼吁博物馆应承担起社会管理者的责任,积极反映社区利益。此后社区博物馆、生态博物馆等“另类”博物馆在全球范围内大量发展,博物馆对社区的促进作用也得到普遍认同。

新博物馆学主张以人为本,强调博物馆在终生教育中的独特作用,提倡环境教育和保护文化的多元性,倡导博物馆要适应现代社会变革需求,就要实现博物馆双转换:一是要从单纯的文化遗产和遗迹保护者、研究者,转化成为多种文化间的桥梁、微观和宏观层面变革的催化剂;二是要从单纯发展博物馆事业,转化成为博物馆和社区文化的双发展。目前,新博物馆学运动已经在全球范围内促进产生了大批国家生态博物馆和民族地区博物馆,推动了博物馆社区和大众化进程,已经成为现代博物馆学的重要分支。

2 社区文化服务是新博物馆学核心内容

纵观新博物馆学发展脉络,“社区”始终是新博物馆学关注的中心内容。学说倡导博物馆不仅要将历史文化资源带到社区,向大众传播高雅文化,还必须摈弃大众文化有可能降低博物馆格调和艺术水准的固有观念,重视社区文化对区域、国家文化的作用,“牢记此区居民是社会遗产”[3]。新博物馆学运动倡导者、美国博物馆学者哈里森(J·D·Harrison)在其著作《90年代博物馆观》(1993)中陈述,博物馆的重心不再局限于文物保存、陈列、研究等传统博物馆的工作思路,关怀社区与社区的需求已成为博物馆经营的最高指导原则。国内的博物馆学者也指出现代博物馆“正从内向发展转为外向发展,它已经走完了从秘藏到上层开放到社会开放的历史进程,进入了博物馆外化的新阶段。博物馆将更深入地植入社会中,发挥出更广泛更巨大的博物馆作用”,“为社会及其发展服务”的宗旨已经逐渐写入博物馆新的定义中[4]。

“社区”是社会学科中的概念,是社会组织结构的构成基础。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F·Tnnies)在其著作《社会与社区》(1887)中提出,“社区”指在共有意向、习惯、回忆的“本质意志”上通过血缘、邻里和朋友关系建立起的人群组合。社会学家费孝通认为“社区”是地缘性的社会关系,指不同的个体由于共同生活的邻近空间而发生的相互合作的社会关系。所以“社区”,不仅是指行政地理区域概念上的村落、居住区、楼盘小区等,更是指“由相同文化和交往方式联系起来的,文化群、政治群、商业群以及单体社会和包括自然与人文在内的整体社会”[5],是具有共同兴趣和社会关系的生活共同体。在这一概念的诠释下,博物馆社区文化服务的内涵,远远超出了在居民区等地开展文化活动,而是拓展到以聚居居民、文化协会和团体、爱好者集会等社区群体为对象,向其提供多种文化服务。这使得博物馆社区文化服务有了更为丰富的内涵和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经过数十年实践检验,社区文化服务对博物馆和社区的双向促进作用已经得到国际普遍认同。通过提供文化活动及服务,博物馆不断加强与社区的联系,不但提高了社群对博物馆以及地域文化的认识与理解,满足其对社区发展的需求和期待,还能激发其参与博物馆和社区文化建设的热情,“所有这些努力,使这些区域的民众增强了对社区经济与社会发展项目的认同感,他们不是以‘他者’身份旁观社区建设,而是逐渐关心国家、乡村和城镇中的各种社会经济发展项目,希望这些项目能够符合社区可持续发展的意愿和诉求” [6]。在博物馆的协调组织和帮助下,当社区公众完成从文化“参与者”到文化 “组织者”和“创作者”的身份转变后,强烈的主人翁意识将为博物馆带来源源不绝的富有热情的文化生力军,让博物馆文化事业发展更快速。国际博物馆协会主席阿莉珊德拉(Alissandra Cummins)在国际博物馆日主题陈述中正面肯定了社区服务的巨大作用,“越来越多的博物馆发挥积极作用参与到了探讨解决社会问题之中,对社区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充分发挥了博物馆的教育和民俗展示功能” [7]。“社区”一词也先后多次出现在1995、2001等年的国际博物馆日主题中,说明社区文化服务已经成为近年来倍受国际博物馆界关注的焦点。

3 增强我国博物馆社区文化服务重在“以人为本”

在国际思潮的推动下,我国博物馆也开始关注社区文化服务,送展览、活动进社区活动日出不穷,参观人数节节攀升。据国家文物局博物馆年检备案统计,2014年底我国博物馆全年接待观众超过6亿人次,同比增长13.1%。但是也应看到,在参观人数暴涨背后,仍然存在内容、形式单一,高素质人才不足,社群满意度、参与积极性不高等问题,社区文化服务的效果仍然不尽如人意。究其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受地理因素和博物馆自身条件所限。地处市县特别是非经济发达地区、非旅游景区内和本身非重大题材的“三非”中小型博物馆,都面临基础设施差、专业素质低、人员不足的困境,导致博物馆所能提供的服务内容以及服务水平有限。二是受所处城市人口数量、公众受教育程度、城市文化氛围和博物馆知名度所限,部分社区群众参与活动的积极性仍然不强。因此,为了打破社群隔阂、有效增强社区文化服务,博物馆必须贯彻新博物馆学强调的对社会的关注,即坚持“以人为本”的工作思路更新服务理念,以满足社群需求为本来策划活动,以博物馆员工为本来建设高素质人才队伍,以加强社区沟通为本扩大信息宣传,让博物馆成为社区的教育基地、传播高雅文化的神圣殿堂、传承和保护民族文化最佳场所以及和谐社会的调节剂。

3.1 增强社区文化服务首在更新服务理念

以往博物馆在开展社区文化服务时多采用:我展、你看,我讲、你听,我喊、你来的工作思路,将自身视为活动主体,制作工作方案时候多从博物馆的角度出发,如在制作展览陈列时多依照专业人士的美学习惯进行设计,在策划宣教活动时多选用艰深的高雅文化和精英文化主题,这样难免有些曲高和寡,社群的参与度也不高。故此,要增强社区文化服务,首先就要改变工作观念,以“中国博物馆进入服务时代” [8]的工作思路,把社群放在社区活动主体和中心位置,在活动全程贯彻“服务”理念。如可园博物馆近年来不断建设服务中心、全馆区WIF网、直饮水系统、医疗室等高标准服务设施。为了服务零散游客讲解,每天增设4场定点讲解。在为武警和部队官兵提供上门文化活动时,发现官兵们训练任务重、压力大,急需传统文化来舒缓工作和生活压力,又不易外出参观,在原有活动结束后,还专门帮助部队成立传统文化创作活动室,协助举办书法作品展,方便官兵就享受文化,将“为民服务”的心态贯彻在工作的方方面面,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收益。

3.2 增强社区文化服务须以社群需求为导向

目前大多博物馆将社区活动次数和受惠人数作为开展社区活动的重要指标,但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发现,虽然有些社群成员参加了活动,也具备了一定的活动时间,但对活动主题和内容的了解并未达到预期目的。究其原因,与博物馆没有遵循以社群需求为导向的工作思路有一定关系。要增强社区文化服务,必须事先深入社区做好调研,充分考虑社群教育程度、接受能力、活动需求、知识获取习惯等特性,再根据自身条件资源制定活动主题、内容和形式,才能满足社群需求,达到预期目的。以可园博物馆为例,当活动社群为初、高中学生时,考虑到学生课业负担大、活动时间短而固定、接受能力强等特点,可博选择与学生课程相关的文化主题,在学校开设每次为期一小时的“第二课堂”讲座,或者制作成流动展览入校展示,以此来提升学生的文化素质,培养爱国爱乡之情,既不耽误学生学习又对老师教学内容做了补充,也扩大了博物馆教育范围,大受师生欢迎。当活动社群为高校大学生时,考虑到其活动时间长而灵活、具备专业文化素质、有一定的研究需求,可博多与高校合作开展实践活动。如与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共建可园古建筑保护研究考察基地,为建筑专业学生提供课题研究资源,满足其研究和实践需求。当活动社群为老城区居民时,考虑到居民多为本地人且年龄较大,对乡土及传统文化具有浓烈的认同感和归宿感,则多以地域和传统文化为主题,策划老照片征集、粤剧讲演等活动,让其重温过去岁月的记忆,不但大受欢迎,更有许多居民带上自己的照片主动参加活动。

3.3 增强社区文化服务须得培养人才

现代博物馆涉及历史学、考古学、博物馆学、中国传统书画艺术研究、艺术设计、社会心理学、传播学等诸多学科,作为理论性、实践性极强的文化机构,对博物馆从业人员的专业素质和综合素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特别是经常从事社区服务活动的宣教人员,除了必须具有一定的讲解技能外,还要具备专业学术知识和多元文化价值认知,能够顺利地与不同阶层的社群进行沟通,策划活动的内容与视听效果,完全诠释文化的内涵和意义。以可园博物馆开展的初中学生宣讲活动为例,为了让简单的讲座活动丰富起来,宣教人员先是根据青少年教育学编写活动教案,然后用多媒体软件制作附带声音和图片的PPT和短片作为教学辅助材料,让学生通过视、听、手等方面彻底了解宣教主题。因此要增强社区文化服务,博物馆就必须加强制定高端人才引进计划、尽快提升整体素质,明确人才发展方向、形成专业岗位带头人,加强在职培训、多途径培养人才,建设一支高专多能的综合人才队伍。

3.4 增强社区文化服务要注重信息宣传

博物馆是开放性服务单位,这种“开放”性特质就决定了信息宣传是博物馆工作的中心环节之一。要增强社区文化服务,博物馆就必须与社区形成信息沟通的互通有无,让博物馆明了社区群体的特点和需求,让社区了解博物馆有哪些资源可以共享和利用。而要做好信息宣传,一是要做好媒体宣传,即借助电视、报纸、电台、网络、旗帜、灯箱、印刷单张、宣传册页等广告媒体直接宣传,二是要做好活动宣传,通过举办各种活动或者与媒体、社会文化团体等其他机构共合作举办大型活动,利用合办单位的传播优势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在每年的可园传统文化节中,可园博物馆均与各市属文化协会合作举办二十余项传统文化活动,向全市数十个文化爱好者社群传播可园和活动信息,实现宣传工作深度和广度的延伸,潜移默化的提高了社区群众博物馆意识,争取到更多潜在的忠实“粉丝”。

在新博物馆学思潮的影响下,现代博物馆已经从为上流社会服务的圣所宝库转变为公众服务的社会文化中心,大部分博物馆已清楚认识到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并将社区群众作为履行自身社会职责的实际对象。然而要拓展博物馆社区服务范畴、提升服务水准,就要求博物馆必须把“以人为本”原则贯穿到社区工作的方方面面, 这也是落实中央领导提出“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三贴近”要求的具体措施。通过不断提升社区文化服务水准,文化需求得到满足的社区群体将反过来成为推动博物馆事业不断发展的源动力,这也是我国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构建“以人为本”和谐社会的大势所趋和必然要求。

参考文献

[1]帕特里克· J·波依兰著、贾兰等译:《国际博物馆协会的五十年》,《四川文物1997年第4期》。

[2]于鸣放译:《魁北克宣言》,《中国博物馆》1995年2期。

[3]特丽莎· 克里斯汀·席奈尔著、张晋平译:《博物馆,生态博物馆和反博物馆:解决遗产、社会和发展的思路》,《2005年贵州生态博物馆国际论坛文集》,紫禁城出版社2006年版,第120页。

[4]苏东海:《博物馆演变史纲》,《中国博物馆》,1998年第1期。

[5]苏东海:《博物馆服务社区思想的由来》,《博物馆的沉思:苏东海论文选(卷二)》,文物出版社,2006年。

[6]雷内·里瓦德著、苑克健译:《魁北克生态博物馆的兴起及其发展》,《中国博物馆》1987年1期。

[7]《国际博协通讯》,2008年第一期第5页。

[8]崔波:《千秋丝路从历史深处走来》,中国文物报,2010-09-29(4)。